陆容与

粉红别来关注我我会拉黑

人物3:罗岱


罗岱是骑自行车的学生之一。他在车队中从不领头,从不落后。既不靠边,也不挤在中间。他的个子不高,眉宇虽端正,却是极平常的英气少年模样。
等车队停下,开始谈天说地,他一个人坐在树叶的阴影下发呆。他喜欢看南河。他说不清他在想什么,一团模模糊糊的情绪淤积在胸口。

罗岱的父亲是A大数学系副教授,草根出身,在文革时并未受到牵连;母亲是市一女中校长,在中学教育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父母工作繁忙,很少有时间管他。哥哥在他上高中那年考上了首都大学,只有寒暑假才回家。
他从小就是身边孩子的羡慕对象。打骂声是永远不会从他家里传出来的。三好学生的奖状贴满了整面卧室的墙,上了高中之后他强烈反对,才全部被撕下来。一方面是因为不小了,不好意思;另一方面是暗自有些惭愧。
他知道自己没付出什么努力。小学时,他把课本书页撕下来做纸飞机,一次次从教学楼顶往下扔,看纸飞机能飞到那里。最后,整本课本都被他撕光了,空着手听了半个学期的课,期末考试考了满分。初中时,他把《水浒传》之类的小说藏在课桌下面,眼睛偷偷瞟着,一行一行看。课大概听进去三分之一,中考却考了全班第三,踩着线进了A中。

上了高中之后,他看到社团海报,就打算进辩论社看看。他早已打定主意学理科,也无意参选校辩论队。他只是来“玩玩”的。他对大部分事情都抱着“玩玩”的态度。这种置身事外到有些恼人的态度,是聪明人独有的特权。
赵长风和社长就一个社会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。社长是一名老将,还未成为中流砥柱的赵长风资历尚浅。两人战况胶着,不分上下。别人乐得看热闹,他也站在人群中,依然是不前不后的位置。
而他突然被赵长风点了名:“这位新社员,你有什么看法?”
他左右看看,发现赵长风指的就是他。推辞不过,他只好发表了自己的观点。不敢喧宾夺主,讲了十分钟就迅速收尾。全场鸦雀无声,赵长风和社长面面相觑,又一起看向他,让他有些脸红。
那天,他和赵长风成了好朋友。赵长风对每个人都能挑出刺来,看不上眼,唯独对他五体投地。

在这些游手好闲的日子里,他对什么都感兴趣,各种知识东拼西凑起来,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。他的体系像长出无数小枝桠的树,没那么高大,却很美,很茂盛。
赵长风最为赞赏的是他的逻辑。他说,这是文科生最缺的东西。他的逻辑像是魔法,能把相距十万八千里的论据从各个领域召唤过来,被整合得合乎情理。支撑赵长风的是激情,是感染力,是新颖的观点;而罗岱绝对中立,在分配到论点之前没有任何倾向性。对他来说,辩论像是解数学题。
而他拒绝了加入辩论队的邀请,宁愿每天骑着车去南河沿,打发一两个小时。

罗岱的话不多,一出口往往是玩笑话,有些伤人,但不让人讨厌。他的思维跳得太快,总是无奈于他人跟不上他的节奏。他没有想过未来,也没有想过该如何奋斗。对他来说,他自身好像不存在,或者融化在某个更庞大的体系中了。他想的是宇宙万物的生成,是历史的规律,是社会的结构。

而这一切的计算和考量,在他在南河沿坐下的一刹那,都烟消云散了。他细细地看每一枝柳条,看光圈在河面上漂浮。他也跟着一起漂浮。终于,离同学的吵闹声很远了,离城市也很远了。那一团模糊的情绪被河水泡得胀大起来,试图从他的七窍中钻出去。
他无法表达的东西,恰恰属于他所无视的“自己”,与他所轻视的“主观”。

有人问他,以后是否想当数学家。
他说,不,我想当个诗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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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敬我最好的朋友,和我非常敬重的一个同学。以后还会写到他的性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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